第9章 几次喝得半醉
“死鬼,观察力这么强!”我打开小嫣的更衣柜,拿出她的饭碗,连我自己的,一手一只,摇摇摆摆地走向食堂。
等我端着两碗馄饨外加四个酱蛋回到护士站,小嫣已经忙完了早晨工作坐在桌旁等我,我向她报告说刚才在食堂里看见几个外科值班医生也是一人两碗,倒是内科医生只给自己打饭时,小嫣轻轻地笑说:“我老早就知道了,你们外科系统的医生就是善于来这一套。”
我不解地问:“难道…难道外科值班医生们都会和护士们有…?”“一部份,我只晓得有一部份是,”她敛起笑容“所以,我们医院里外科的医护之间往往到后来就成了夫

关系…但像你刚才那样的心急,也不多见。”
她低下头专注地吃起来,不言语了。早饭后,已是七点半多了,同事们陆续来上班了,我和程医生因为前一晚值了班,

待完前一天的病房工作后,就各自下班收工回家了。
本来我想和小嫣一起走,但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分明是不想让别人察觉到我俩的事,我也就作罢,一个人骑上自行车闷闷地走了。骑车来到外面,风和

丽,天气非常好,真正的秋高气

,我踩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向家的方向驶去。
这两个礼拜老爸老妈都不在家,老爸单位里组织上

课,说

课要在风景秀丽的杭州西子湖边上才有效果,于是老妈也跟着去了,这下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大白天的,下了班回家去有什么好做的呢?
我一边蹬着车子,另一边脑子还在回味着昨晚,不知不觉,已经骑过了肇嘉滨路。猛然间,我想起自从我参加工作以来,直到今天都没有顾得上看望一下的“她”我调转车把儿,向东安路急急地骑去。
“她”三十五六岁,姓周,在我们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理发店,里外全她自己一把抓。
老公前几年辞了职去日本打工“洋

队”辛苦了三四年,挣了五六十万回来,她那时在纺织厂里效益也不好,有一天没一天地上班,老公带了钱回来,她就干脆用自己家的沿街房子开起理发馆,每天也有五六个生意,她男人买了一辆摩托车,帮水产贩子从青浦往上海运鱼虾,外带拿日本挣来的血汗钱炒股票,算下来,每个月搞好也有个三四千块的进账,小日子总比普通下岗工人要好过。
哪晓得,有一天老公开摩托出了事故,连人带摩托车外加两桶


的河鱼冲进了旁边急驶的大卡车的肚子里,卡车后轮一点不留情面地轧了过去,顿时…以下的不用我讲了,周给老公办完了后事,收拾收拾,继续自己的小店面。
好在结婚几年,没有生过孩子,少一点拖累,没有老公去外面跑,信息不灵,股票是玩不转了,她就干脆一门心思都用在自己的小店里,慢慢地,生意越来越好,她做头发的名气也响了起来。
远近来约她做头的顾客也越来越多,她就用原先老公的摩托车牌照又买了一辆女式踏板摩托车,经常骑着车上门给有钱的顾客做发型美容,不知怎的,她和我们学校的一些女生混得很

,时常在星期六半夜到我们学校体育馆来参加舞会,一来二去的,我这个舞会的常客就和她认识了。
我和周认识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大学四年级的学生,正要临

实习,时间有的是,我就隔三差五地往她店里跑,但凭心而论,我那时对她绝没有男女之事的想法,只觉得她温柔,体贴,勤快,能干,她也把我当成小弟弟,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喊她“姐姐”
到后来,我开始临

实习,学校当局就取消了我在校内的住宿,赶我去医院住,可是医院实习生的宿舍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所以我思谋在校外自己借房子住,周姐姐知道了后,提出我搬去她家里住,反正她一个人寡居,房子是有空的,讲定了房钱,我就搬了进去。
我在周姐姐家里分配的房子是向东南的一小间,远离马路,(靠马路的那间房是用来做理发店的),出了我的房间是一个厅,平常用来吃饭和看电视,厅的对面朝东朝北有窗的就是姐姐住的一间大房。
原来就她夫

俩住的,大房间朝马路一侧还有厨房和厕所,所以她房里到晚上也不受马路上人来人往的干扰。这房子虽然旧,而且是老式民房,但维修得很好,风雨不侵,姐姐早上还供应我一顿早饭,我住得也是有滋有味。
每天下班,在医院吃过晚饭,洗了澡,回到姐姐家里,她大约也收了店,进得厅来,泡起一壶茶,我俩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说得尽兴了,我回房间看书,准备明天的工作,姐姐看完电视回房睡觉,这种恬适的小市民生活与我从小过惯的那种严肃,紧张,活泼的方式完全不同,我更享受的是姐姐这里的生活。
由于我在家中是独子,上无兄长,下无弟妹,父母虽然说出于骨

亲情对我百般爱护,但是干部家庭的环境是表面上维持着一种清高的冷淡。
父母亲与我从来没有坐在沙发上用亲昵的语调谈过我的内心深处,他们自然也不会主动向我表白他们自己的实际经历,一家三口人每天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是在饭桌上吃晚餐的三十分钟,大多数的晚饭时间也是父亲不停嘴地教训我要努力上进,夹杂着他从工作单位中听来的哪个同事的孩子如何用功,如何成功的故事,(天晓得,几年后我才得知,这些时时挂在我父亲嘴边的榜样们没有几个是真实的,要么是勉强上个野

大学,要么是大学混完了以后早早地嫁人算了。)晚饭后,三个人各自回房,我是读书,做永远做不完的习题集,父母是读别人写的文件或者写文件给别人读,十点半一到,大家各自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又在冷淡中开始新一天的循环。
可是自从我住到周姐姐这里来,每天接触到的是不那么远大的理想,而是最切合实际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这样的琐碎事,每天和周姐姐谈得最多的是现在马路上女人的时装多少价钱,坐出租车怎样才最省钱,电视节目里谁谁的表演最让人倒胃口。
这是一种不会让人血

升高的市民生活,

足,安详,

无大志,是这种生活的基调,可是人类不就是靠着这种生活方式才得以繁衍延续的吗?
渐渐地,我也习惯了,我也学会了在有空的时间来到店堂里给周姐姐拿东拿西做帮手,姐姐也乐于指挥得我团团转,还骄傲地向邻居炫耀“请个大学生当伙计”
我一边给周姐姐帮忙,听着她一面做着头发一面和常客们高声说笑,同时给坐等的客人端茶倒水,另一边还要回答慈祥的老太太们对我这个“来打工的大学生的关切”
有时,我从医院病房里下班回来,她的铺还没有关,我就挽起袖子帮她解决最后的几位客人。
无非是洗洗头,做些按摩什么的,打发完最后一位客人,往往是夜里八九点钟,周姐关好门,放下卷闸,从隔壁的面店里买碗面,有时候再多买点儿面浇头(大排骨,荷包蛋什么的),开两瓶啤酒,和我一人抱一瓶边吃边聊,谈得最多的是她开店独自谋生的艰辛,却很少提起她死去的老公,几次喝得半醉,带着哭腔痛骂以前的婆家对她的欺负,给我的印象是她和前夫以及婆家相处得并不顺心,但详情我没有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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