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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条卻求不満
 其实到这份上,无论歌伶还是乐师都已力竭,连掩在重重帘幕后的华光也显得油干灺烬了,节日的狂已变成痛苦的延续,不是人还在享用残余的庆典,而是庆典的残余在消化人的生命。

 在这座瘫痪的雄城东南角,坐落着或许是江淮以左最庞大的一处寺庙群。窖珠城的乞儿,废疾人过去常扎堆在那里接受施粥,现在他们的尸首相枕藉在朱墙跟脚下,大部分仍保持着依偎取暖的姿态。

 只是已冷透了。考虑到昨夜庆的涡心就在几条长街之外,这景象绝对堪称荒诞,然而本地百姓大多是漠然的:他们甚至会不失友善地告诉外来客,入冬以来这类惨剧皆有,只是年关府衙搬运不及,才会任由这些家伙硬在路上。

 南无阿弥陀佛,光严寺客僧怀智嗅着空气中微弱的尸臭味这般想到,何等残酷,诚如住持所言…这也是末法之世的一个侧面。

 只是这悲悯的感怀仅在他头脑中停留了一息,下个瞬间,怀智还是将注意力转回了面前这对青年男女身上。新年伊始各寺照例闭门谢客,但架不住每年都会有人来“抢头香”

 而与威势凌人的青山道不同,佛门从没想与这些主顾过不去,或许这正是后者反倒更受南国百姓的原因。“两位可是…”他合十行礼,正要摆出那套纳香火钱的说辞,却被那男子挥手制止。

 “我等只是游玩至此,并非特来礼佛。”随解释一同递来的还有锭马蹄元宝“大师自去忙碌便可。”这便是二十两,将沉甸甸的足银卷入僧袍,怀智暗自心惊。

 出手比这阔绰的他也见过,只是那些公子大多要鞍前马后伺,而这位爷的钱财未免太好赚了些,他不敢多话,连忙知趣地退开,同时极有眼力价地偷瞧着这二位访客。

 男香客身穿一件下摆改短的襕衫,脚蹬硬底马靴…这种打扮在江东富家子间很是流行,因为能够凸显穿戴者并不存在的尚武气魄。

 女子的装束便繁琐得多了:先是一顶紫竹篾条编成的帷帽,宽檐泻下的皂纱丝幔掩至颈部,一分不多不少,将佩戴者的神秘感烘托至恰到好处。

 薄雾之后,发髻间斜坠一支象牙尖梳,桃绽朱上蘸胭脂,除此之外竟再无粉饰。偏偏是如此安排,反将这美人雪肌衬得愈发高洁素雅起来。

 连怀智这持戒的僧侣看罢心猿都动不止。麂皮暖套包裹下的两只纤手垂在小腹前方,浅浅叉,仪态看上去是那般温婉羞涩。绣有兰穗的花青色袄裙敲定了美人沉静的基调,其上狐绒披肩厚实挡风,尽显保守。

 其下秀足踏着的莺梭锦鞋却是俏皮得多,看它们在裙摆摇曳间忽隐忽现的样子,竟是真如莺燕穿梭于花丛,令人目眩神咋舌不已。

 怀智不由咽了口唾沫:来此礼佛的贵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这位施主姿容铁定排得进前三…如此一来,她的男伴又该是何等来头?

 内心热络的客僧登时起了巴结之意,他眼珠一转,耍戏法般变出三“大香”躬身追了上去:“施主且住…”也不知他这讨好是否用力过猛。

 原本面色恬淡如水的美人香客见他将香递来,眼神却是掠过莫名惊惶,原本缀着的细碎步伐也被打,整个人更是失却平衡,嘤咛一声“倒”在了男伴环在她后的臂弯中。

 这反而闹得怀智和尚不知所措起来,思索片刻,只得讪讪赔笑:“得罪,小僧看您二位未备线香,这才…”好在那男子沉一声,也未追究:“大师有心了。”

 “尊夫人可是贵体抱恙?”怀智还不死心。“偶染风寒,听闻贵寺汤泉有名,特携内子来温养一二。”男子望向怀中玉人,应得礼貌冰冷,那眼神却像极了猎人在瞄准一只奔逃的小鹿“承蒙关心。”

 言罢,他也不停留,拥着女伴便向寺中走去。怀智啧啧嘴,再次羡慕这青年好福气同时,却也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

 这门前石板可是有师兄洒扫过么,为何会有这些水渍?“师姐,”将那客僧甩开十数丈后,青年方低声道“今天你很不乖喔。”果不其然,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翩然贵公子,正是咱们阔别已久的樊笼司安得闲。

 尚不清楚前些日子还在配合曲侯羊琇杀叛军的他何以出现在这座敌手老巢,只是看这小子一副含情脉脉的急样子,他似乎毫不担心自己伪装被戳穿?

 “呋呜!呜…”比风声还要轻软的呜咽,若非凑近细听,真不会有人想到那是出自他身旁的美人之口。青年剑客闻声微微一笑:“哦?师姐是想说,方才太过惊险,你不喜欢?”

 “…可这遭出游本就是你提出的,怎可复又打起退堂鼓呢?”“哼呃!”磁石般紧靠他身子,几乎就要“”上去的这位美人,自然就是如假包换的江湖第一高手,人称快雨剑君的蔺识玄蔺小姐。

 只不过眼下的她可没了天钧峰顶云淡风轻的宗师气度,比自家师弟还高出一线的高挑娇躯不住轻颤着,虽有丝幔掩面看不清表情,可也足以令人察觉出她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小鬼…下手…没轻没重…当初便不该答应你…咕…倘若世上有后悔药,武曲星小姐此刻就是拼上性命也要抢一丸来尝尝。

 当初扳倒元迩,解救钧县那些个受难女子时她有多威风,眼下就有多狼狈:谁知这姓安的出得城去便换了面孔,恬不知地掏出一卷卷银绳镣锁,美其名曰要与她“磨炼绳艺”

 根本就是吃准了师姐舍不得真打杀自己,哪怕蔺识玄再如何冷下脸来试图回绝,也架不住这条小软磨硬泡,做了谋杀朝廷命官的“共犯”后,安得闲终于可以抛开忌惮,将自己中饿鬼那一面在美人剑君面前展无疑…

 而令蔺识玄气苦的是,武道造诣早已独步天下的她拿这家伙还真无办法。于公,自己还要靠他施行刺杀。于私,两人间早多了些超越同门的情谊,那还能如何办,乖乖受绑便是!

 或许是被烦得没了耐,又或许是内心幽深处的施拨起了火星,南下途中她终究是半推半就地俯了首,赮红着脸约法三章后,任由这冤家把自己捆紧押回了好不容易逃出的拘深渊。

 而遭遇羊琇一行官军后,有了正当缘由的安得闲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一除去赶车睡觉外八个时辰都变着花样地来捆自己。

 一银索子在他手里有了无穷变数,无论如何走绳,总能将自己体勒绑出别致的美感,而尝试几次确定自己仍能挣脱后,武曲星小姐的戒备也逐步放下,开始全心全意享受这种从头到脚的紧缚快。真蠢,真蠢!

 耽于的自己根本就像一只落进罐子的飞蛾,等发现糖浆凝稠翅膀难以扇动时,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可别有什么歪心思呀,师姐。”仿佛一眼穿她内心所想,小虫笑地附耳上来“这些个释教秃驴常与豪族勾结,消息最是灵通”

 “我这条性命死不足惜…但你也不想让大伙知道,誉武林的蔺大剑君,是条求不,被绳子磨蹭一下就会发情的小狗罢?”  M.Ig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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