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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要千刀万剐
 她颇有余裕的甩脚上云履,抬腿,二指捏住袜尖,将略微汗的罗袜整条拽下,罗袜纺得极薄,被汗水洇处如无物般黏着她脚,透出健康的粉红。

 蔺识玄如得解气,抬手将这对罗袜远远丢开,她的脚比一般侠女略小,足弓拔,脚背处静脉血管纤细而有力地搏动着。

 安得闲目不转睛地看她放松脚趾抓握地面,离保护的足底大喇喇踏在沙石上,没有褶皱。没有褶皱,说明她还未发力。

 首桑派的快雨时晴剑最讲究步法,安得闲若想抓住她攻上来的千分之一次心跳反击,就必须综合每一处细节做出研判…但是他能吗?蔺识玄足弓绷紧,发力,她轻吒一声,剑比光线还快地来。

 一琴弦崩断。水珠撞碎在石头上。渊然跃出。山雀在另一个宇宙啼鸣,然后世界恢复如初,蔺识玄面无表情地松手,任剑从掌心滑落,二尺三寸,乌青如水,是渊然剑。与她错身而过的安得闲跌倒在地,蔺识玄先刺他左肾一剑,然后在他拔剑之前就把渊然夺去。

 从始至终,后者只来得及捂住伤口,指里鲜血潺潺的漏了出来,蔺识玄没用快雨时晴剑,是,东夷千乘人以身追的战车术,是了,怎么想不到?

 她是天才,剑第一,第一,刀第一,拳第一乃至腿法第一,杀千刀的统统是她。安得闲感觉肩头一沉,是怀尘剑搭在了脖子上。

 “还不够快,师弟。”师姐说,一念三千菩提,一菩提三千世界,这是禅宗讲法。及至怀尘剑锋斩破皮时,这禅理终于肯对安得闲示现。

 他看见师傅捡来一个孤儿,当看家狗般养大,那是他。十四岁夏天雨好大,他忽然被领到练功场,师傅指着身边高他一头的漂亮女孩说,叫师姐。

 师傅要传他们武艺,他窃喜,以为自己转运了,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被打的身浮肿,师姐瞄准面门一脚把他踢下梅花桩,她那天穿了白绣鞋。

 他看见师姐下山那天师傅晦暗的眼神,后来师傅跟他说,从来都是识玄,打一开始就是识玄,你是我给她预备的靶子。

 待到他出师来叩谢,师傅应的客气,趁他不备一脚踢碎他胫骨,他躺在地上,听见师傅说,我的东西全给你师姐了,你只学到了快,可她是不世出的奇才。

 她要成名,容不下另一个同样快的人。师傅继续说,白养你二十年,这脚咱们扯平,我的东西权当便宜你了。下了山,别恨你师姐,对上她你什么都不是,要恨恨我,他一言不发地行礼,爬走,去给衙门当狗。

 大夫用了一年把他治好,下那天他试着杀了几个人,没有从前一半快。蔺识玄:“所以你不服?”

 “所以我不服。”安得闲仍闭目待死:“师傅为了成就你,把我毁了,不然不会是这样收场…你知道我本可以更快的。”

 一片黑暗中,他感觉对方的杀意消失了。蔺识玄“呛”一声将剑回鞘:“所以你不要命的来杀我…他们许给你什么?”

 “一仙人的骨头。”许多年前…那时候天下还叫夏朝,天曾经破过,洪水从东北方的窟窿落下来。地上有妖怪,天上有神仙。

 仙骨是就是后者的遗蜕,在千百年后的大赵国,这东西只存在于野心家和狂信徒的梦呓中,但是大老爷承诺会为他准备一仙人的胫骨。安得闲不敢相信,但他别无选择。

 一个有老寒腿的高手永远不会说一高手,况且一条不听话的狗只会是一条死狗,所以他硬着头皮来杀蔺识玄,他想搏个出路。

 蔺识玄移开视线,安得闲以为她会出言讥笑,或是羞辱他被骗了仍不自知,然而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夕将沉,将她脸颊上那些细密几不可查的绒照得金红,然后她问安得闲。

 “那要怎样,他们才肯给你治腿呢?”安得闲苦笑,他告诉他的师姐,自然是要把她带下山去,生死无论,另外两位顶尖高手,白骨观鹿瑶珊,石鹤姬李月娴,最好也一并献上。这完全是强人所难,就算单对单,安得闲对上这两位其中一人也最多二成胜算。

 “生死不论?”蔺识玄扬扬眉毛。安得闲疲惫的点点头,左肾的失血已经开始影响神志,他开始怀疑师姐存心要放干他的血,给朝廷的大人们一个警告,他想哀求师姐给他个痛快,但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在他要沉沉睡去时,他却听见师姐说:“那我跟你下山去。”

 安得闲刚开始在大老爷手底下当差时,曾经奉命除掉一个诗坛领袖。当时他从梁上落下去,那个写诗暗讽上善会的书生就衣冠端正的坐在案前,焚香,抚琴,他早知安得闲会来一般。

 问能不能等他完成这一曲再动手。安得闲应允,琴停,头落,书生躯干仍端坐不倒。书生给他很有风度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再次出现于自己师姐身上。骄傲,自信,毫不畏惧危险。

 但是安得闲想不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师姐笑笑,安得闲突然想起师姐要想取自己性命仍轻而易举,但他还未来得及后悔,心中突然银镜般清明:“你要去杀上善会…”是那些悬赏,他面前这位天下第一已经屠杀大小鹰犬数百,但于治本无补。

 除非真正把死亡带进那个统治帝国百年的至尊之地,否则被利益驱使的高手仍会一茬茬韭菜般长出,但这已经不是冒险,这是疯狂,赵立国以来有蔺识玄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但那座湖心大殿仍矗立在原地,冷漠,傲慢,不为任何威胁所动。

 安得闲见过他们对待江湖女侠的手段,他很肯定师姐会被锁困,到发疯,然后变成一条脑子里只有的母狗,人没有办法单匹马地对付全天下,哪怕这个人是天下第一。

 “怎是单匹马?”蔺识玄眯起眼,又一次将他内心看个对穿,"我不还有我最忠心不二的师弟么?"她轻佻地用右脚将安得闲翻过来,大趾二指分开一个夹角,将安得闲下巴锁住。

 如此福后者却根本无福消受,因为他已清楚的感觉到师姐前脚掌下的筋腱正如海般涌动,只消他说一个不字,这两趾笋便会毫不费力地将他头颅撕下,如果可以,安得闲真想呻出声。

 理智告诉他,要瞒过师姐的算计她根本难上登天,而协助逆贼犯上作同坐,也就是要千刀万剐,相比之下可以趴在这里血而死或掉头真是太仁慈了,但那只兽却在他耳边咆哮,你可以活下去。

 你可以除掉她甚至垮她,你为活下去搏命二十二年,为什么偏偏到今天才放弃?他妈的,她妈的,他们妈妈的!我这狗养世道它亲老娘!

 安得闲在心里怒吼,却不得不向现实屈服:“我的马鞍鞯里有烟…火…只管点燃…山下会有人…来接应。”力的感觉过一切,安得闲两眼一黑,就此昏倒过去。***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似躺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看不到天空。

 “醒了?”前方小窗帘子开,不是蔺识玄还有谁。安得闲捂着眼勉强起身,却不慎踢到脚边两个麻袋,顿时一阵闷哼传来。  M.iG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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